民間文字學
Updated: Jul 19, 2022
六歲時我愛上了漢字,
在自行車的後座辨認招牌。
我在政府路認出「一小」;
我在馬巷子認出「鋪蓋面」;
我在魚市口認出「超市」;
我在三輪車聚集的地方認出了「政府」。
我讀圖書也讀字書;
有大人誇我聰明而我當了眞。
十歲時我愛上了繁體,
在新華字典裏找我的名字。
我把書寫成晝,把畫寫成書;
我把太后寫成太後,把山谷寫成山穀。
我三個字的名字有兩個
可以寫成繁體,而我的同桌的名字
三個字都能;我小小的心理
贈給我整個星期的嫉妒。
二十歲時我練上了小篆,
在自習室的最後一排抄《說文解字》。
我在本子上抄了一星期,後來
半途而止,像一封中學的情書。
我找了個理由安慰自己,
像一條咬尾巴的狗在角落裏旋轉;
我至少學會了寫自己的名字,
儘管每次寫都不太滿意。
我有時幻想我對甲骨文的熱愛,
其實我只認識了不到十個,
略多於我認識的人的數目。
我想起那些古人,他們
是否仍在某個地方說話,而我也
曾經是另一些我不認識的人的古人,
耽於求助於神祕,並讓時間
把神祕的東西埋在土裏。
2015.11.1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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